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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題目有點兒故弄玄虛,直白地來表述,其實就是在廣西吃陜西飯。 典籍有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坊間則言:“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兩句話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只不過第一句強調的是,飲食乃人類正常、正當的欲望;而第二句,則指出飲食有地域之分,不可能走遍天下、吃遍四方,處處的飯菜都一模一樣。 之所以忽然想起前述兩句話,并準備以此為由頭發表一通議論,是由于剛剛從廣西“自由行”歸來,并且在桂林市的一家小飯館里,有過兩次吃陜西油潑面的難忘經歷。 那是一個在西安根本無法享受到的溫暖而清新的冬日,下午兩點多,我和老伴從南寧乘動車來到桂林。在桂林賓館稍事休息后,上街找飯吃。桂林賓館地處老市區的熱鬧地段,與風光秀麗的榕湖毗鄰,附近就有一條步行街,商鋪、飯館一家挨著一家,但我們選擇的,卻是一個門臉不大、店堂很小,僅有五張臺子,只能同時接待20名顧客的小店。 原因倒也簡單――這家小店名曰“西安面館”。來桂林以前,在南寧住了5天,當地朋友幫我們訂的酒店較為簡易,只供應很一般的早餐。午餐和晚餐,接受了兩次宴請,自己在附近的一家湖南館子吃了兩次,都還不錯。兩次去一家“廣州粥王”吃干炒牛河、喝皮蛋瘦肉粥,也還能接受。但當地隨處可見的螺絲粉店,供應用生長在小河溝、或其它什么地方的螺絲熬湯煮的細米粉,并加入或雞腿、或雞翅、或燒肉、或鹵蛋,當然還有青菜。客觀而言,這么一碗有葷有素、有飯有菜、湯湯水水、熱熱呼呼的飯食,當屬美味,特別是價錢也不貴。但很遺憾,我吃不慣;而吃得慣的蒸饃、鍋盔、面條,又到哪里去找呢?所以,來到桂林,和“西安面館”不期而遇,“他鄉遇故知”啊,當然會趕快去吃。 面館老板是西安市灞橋區人,大師傅則來自渭南市臨渭區,在桂林開了4家連鎖店,地道的西安飯,各式面條、肉夾饃、小米稀飯都有。在桂林的6天里,我們先后兩次前來就餐,吃的非常開心。 在廣西街頭與陜西飯菜邂逅,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2002年深秋,第一次來桂林,在鬧市區的一座橋頭,發現一個小食攤打出的醒目招牌,居然是“中國漢堡王,西安肉夾饃”,趨前打探,發現相當正宗,聽家住西安市東關樂居場的攤主介紹,生意還可以。2012年晚春,第一次來南寧,下榻的酒店正舉辦西北美食節,點了羊肉泡饃和肉夾饃,還行,但絕對不正宗,請出廚師討教,原來他一直在本地從業,只是曾去西安交流學習過很短時間。這一次呢,除過前面提到的桂林那家西安面館以外,在陽朔西街,也有一家銷售陜西飯菜的館子,門外的招牌上寫著:“愣娃涼皮,一份10元,兩份18元,三份26元;愣娃肉夾饃,一個10元。兩個18元,三個26元。”但館子的名稱,卻是川陜餐廳,陜西飯菜只占半壁江山。從2002深秋到2016年底,十好幾年過去了,在我的感受中,南寧、桂林、還有陽朔的餐飲市場上,經營陜西飯菜的店鋪,一直就是這么寥寥無幾。桂地食秦饌。在絕大多數時候,只能是一種奢望! 但反過來想,倘若一位廣西游子在西安,忽然對家鄉美味螺絲粉產生了極度渴望,他能夠如愿嗎? 看來,還是那句民間俚語說得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換個說法,即所謂“一方人吃一方食”。而這句話所展示的,則是飲食領域里的地域文化現象。 地域文化是由于生存環境的不同,所形成的明顯有異的生活理念、生活方式、生活形態,在“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農耕文明時代,交通不便,溝通困難,不同的文化少有通過切磋琢磨互通有無、取長補短的機會,地域文化的鮮明個性特征,雖歷經滄桑卻變化緩慢。具體說到飲食文化。當原始人類尚處于以漁獵采集謀生的發展階段時,飲食主要還只是為了果腹,盡管也有從茹毛飲血到熟食的一大飛躍,但還談不上什么烹飪藝術。只是在生產力不斷提高,社會上產生階層、出現分工以后,烹飪才慢慢地成為一門專業、一種藝術,日益發展起來。而這種藝術,又由于各個地區自然條件、地理環境和物產資源的差別,呈現出個性鮮明的特色,地域飲食文化遂緣此而生。 首先是這一地和那一地差別巨大的生態環境決定著兩地截然不同的飲食內容,然后是這一地和那一地老百姓迥然有異的飲食習慣逐漸養成,為什么廣西人愛吃螺螄粉而陜西人愛吃油潑面,原因就是這么簡單! 不過,人類社會的進步和發展,必須有賴于文化的交流與提升,所以,即就是在相對封閉的農耕文明時期,我們的祖先,也從來沒有放棄對外部世界的探求,張騫通西域、鄭和下西洋,就是其中最光輝的兩次壯舉。沿著地上的、海上的、還有工業文明誕生以后出現的空中通道,人流、物流、文化流滾滾而來,滾滾而去,不同國家和地區的的文化,在交匯、碰撞、磨合過程中,就像一句西方諺語之所言,“一顆石子在磨光另一顆石子的同時,也磨光了自己”,結果,各自的面貌和內涵,都發生了或大或小的變化。具體來講:一是內容更加豐富,二是特色愈發鮮明。 說內容更加豐富這好理解,以飲食文化為例,歷史上,陸續從域外引進、不斷被中國人接受的食材、調料、烹飪技法,乃至飲食觀念,數不勝數;現實中,我所居住的內陸城市西安,近幾十年來,陸續有全國各地、乃至海外異域的菜品、菜系紛至沓來,其中一些還迅速火爆,占領了可觀的市場份額,與此同時,陜菜本身,也在這種開放的氛圍之中,變得多姿多彩。窺一斑而知全豹,中國各地餐飲文化的發展進步,大體也是這樣。 但盡管如此,地域飲食文化的鮮明個性,卻絕對不會消失,原因嘛――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道:“在人的器官中,最有記性的其實不是腦子,而是胃。兒時吃過的那些簡單而又適口的飯食,總是會被胃地久天長地默默記憶;而這種記憶,又定而不移地將會伴隨人走完自己的一生。”經歷無數個春夏秋冬所形成的飲食愛好、飲食習慣,是這樣親密無間地在形而下、形而上兩個層面,與人長久地緊緊相擁,以至于被人們深情地稱作“家鄉的味道”、“母親的味道”,我想,餐飲行當的從業者,不管是出自更好為食客服務的崇高精神,還是緣于更多給自己賺錢的正當追求,他們在引進外來食材時,怕是都不會無視當地人的飲食愛好吧!比如辣椒,這是直到明朝末年,才經由海路傳入中國的一種異域食材,按說,東南沿海各地應該“近水餐臺先得辣”,但幾百年過去了,如今,中國的嗜辣者又人在何處呢?有道是“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貴州人怕不辣”,再加上陜西、云南,全都是內陸地區。或由于氣候潮濕需要吃辣,或因為性格剛烈喜歡吃辣,當地的主婦和大廚們,以精明的選擇和年復一年的努力,成功地用外來食材打造出地域飲食文化的新特點,奇妙,卻也順理成章。 不管地球怎樣變得越來越“小”,不管流通和溝通如何成為易如反掌,在這一地和那一地的文化不斷交融、相互影響的大背景下,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無疑會依舊地久天長地延續下去,所以,“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人吃一方食”,仍然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念及此,曾經在南寧和桂林街頭,因為吃不到家鄉美食而略感郁悶的我,禁不住莞爾一笑! 還有一些絕非蛇足的話不吐不快。 盡管飲食都是以地域文化的形態出現,但不同地域飲食的影響力,卻有著明顯的不同。只不過不能以此來判定它們的水平高低。應該說,各地的餐飲,在當地人的心目中,都是一等一的美食,但地域美食輻射能力的大小,卻往往更要取決于飲食以外的諸多因素。比如,作為舊時代的宮廷美食、新時代宴請國賓的大菜,北京烤鴨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成為一種政治符號;另一個極端是川菜,它是平民化、大眾化的符號,加之抗戰時期,全國各地的諸多精英云集重慶等地,其中產生了不少有影響力的川菜擁躉;而近幾十年的粵菜北上和粵語北上一樣,都是廣東在得改革開放風氣之先,經濟取得長足發展以后所必然產生的輻射效應;至于肯德基、麥當勞迅速在中國(這以前已經在世界)成為消費時尚,除過在工業化、標準化生產上的巨大優勢以外,也和它的人文精神、也就是以人為本的經營理念關系極大。像我,最早踏進肯德基,是因為那里有水平不低于星級賓館的洗手間,后來經常去,是由于哪怕只消費一杯紅茶,也可以在它干凈、舒適的店堂里休息兩個小時,而不會遭到服務生的驅趕或白眼。 陜西和廣西的餐飲,好像都屬于比較弱勢的地域飲食文化吧(相比之下,陜西可能要略強一些),要不然,怎么會在西安吃不到螺螄粉、在南寧吃不到油潑面呢?但我們絲毫無須因此氣短。地方美食的首要任務,是服務當地百姓,在這一點上精益求精,就已經是功德無量了,當然,在現代社會,餐飲是一種資源 ,理應用來推動經濟發展。只不過面對現實,應該看到的是,要大大提升陜西美食的影響力,主要的功夫,是要下在餐飲之外。請設想,當陜西富裕、強大到讓人肅然起敬的程度,當我們有大把的錢和領先的技術出外投資創業、同時又有大量的商機使得各地的有志之士對陜西趨之若鶩的時候,陜西人就是殫精竭慮地要讓陜西美食保持“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狀態,怕也是絕無可能了吧! 加油,陜西人! >>>更多美文:心情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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